沈秋筠

        24:00

        底特律AU。人物很多，自由心证，问就全员CB。

        BEGINNING.

     1.

        和风穿过和了草木气息的小径，修剪不那么讲究的灌木向普通款式的建筑延伸，偶尔有几朵花隐于叶丛，地上有些许土豆生长过的痕迹。雕花的铁门前站着颀长的青年，他对着穿外送员制服的人友善地笑了笑，几只麻雀在铁门顶端蹦蹦跳跳。

        由人类出来接收货物的情况并不多见，外送员左侧太阳穴处的蓝色环带闪烁两下，很快在扫描过后打印出一张收据，连同盒子一起递给他，脸上是公式化令人舒心的微笑:“Soot先生，您订购的纳米材质颜料，请签收。”

        Wilbur熟练地依程式完成步骤，将返还件递给仿生人，欠身说句多谢，明朗舒缓如田园中飘过的一曲《卡农》。外送员似乎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鞠躬后匆匆离开，从未受到人类善意的身影程序之外的可称仓皇。

        他并未再多想半分，这类事件属实不鲜。站在玄关的金发男孩儿又开始冲他大喊大叫，Wilbur无奈地朝那个方向慢悠悠地走去。与此同时，男孩的脑袋被留着粉色长发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摁了下去。

        “喔，Techno。你今天回来得真早，Phil还没到呢。”他无视男孩气急败坏的大叫与无用的挣扎，拍了拍他们大哥的肩膀，“但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不翻墙走个正门呢？”

        “时间不等人。”Techno一本正经的回答，松开了对最小的弟弟的钳制，“还是仿生人暴动的问题。我正在好好工作，像Philza一样安心养老，一大群人秘密把我‘请’出去，开了价码，让我为他们压制异常仿生人的游行。回去之后店长就不放我进门了，我因为该死的政府丢了一份面包店的工作。”

        “他们不愿意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需要养老。”Wilbur摇着头，戏剧般浮夸的惊叹挂在脸上，“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儿。”

        “操，你没这样做，对吧？Techno，你他妈一直很讨厌政府——你没听他们的去、去杀那些仿生人，对吧？”Tommy撕碎轻松愉快的聊天氛围，他紧皱着眉，换得Techno不甚在意的口吻:“呃，我讨厌政府，是这样。不过种族矛盾可能值得往上提一提，毕竟，呃，我是个人类。而且他们给的太多了。”

        在新一轮咆哮在tommy的喉咙中成型之前，Wilbur公正地开口:“冷静点，Tommy，就像人类中有好人和坏人，对吧？发动游行的仿生人可没干和平维权的事儿，我记得他们制造的爆炸弄死了不少人？”后一句他对着Techno问，后者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五千，或者更多。他们炸了Android Free Zone（无仿生人区域）。”

        “安卓自由区。”Wilbur偷笑，清点自己的新颜料。那里有许多种蓝色与红色。

        “而且，Tommy。”Techno俯视一脸不忿的Tommy，“如果我拒绝‘合理请求’，他们就会有借口来我家搜查——然后他们会发现这儿有个小安卓，和他明显不走程序的坏脾气，最重要的是没有LED标志。Tommy，到那时候你就会有幸见识到那个静电监狱了。而你的父亲和可怜的哥哥们会被关到另一边。（他沉郁地叹了口气）或许也不赖，至少囚徒有资格吃饱饭。”

        “Ok，Techno和Tommy，到此为止。”Wilbur在唇前竖起食指，哼着波尔卡节奏的调子，搬起颜料盒走进自己的房间，“Phil回来了。”

        Tommy小声的骂了一句，捏紧了拳头。Philza开门的声音直到两分钟后才响起，那时已没有任何人杵在门口了。“我猜我不在的时候小男孩们之间有一场争吵，否则没理由我现在没法听见Tommy的声音。”木屐节奏平稳地击打地面，Philza推开Wilbur房间的门，Techno用纯粹的、充满疑问的无辜目光注视着倚着门框的父亲，“让我猜猜，仿生人游行，Techno？”

        Techno立刻大声叹息着扔给把脸埋进臂弯中笑的Wilbur五十刀。

        “嗯哼，看来我是对的。”Philza挑眉，“但愿政府愿意和解——说真的我压根儿想不通他们这他妈的敌对观念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人人都懂得承担恶果这么回事儿。无论如何，人类对有思维的生命太苛刻了。”

        “你觉得仿生人是生命吗？Phil，你觉得他们是生命吗？”Wilbur抬起头来，隐在卷发下的另一只眼一同审视着这个用言论自由权发表的不当言论的人，“你知道，优势种族存在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对其他种族公平的。”

        “我可看不出人对仿生人有什么优越性，这就是为什么我把Tommy捡回来。老天呐，他当初简直没有一处完好，直到现在有些系统也不算修复完毕。在仿生人那儿找到的睥睨感让人类变得暴虐了。”Philza抱怨着，扫了Techno一眼，目光仍集中于Wilbur脸上，“不过我没法否认，如果仿生人选择和平谈判，事态可能不会如此恶化。要是他们确实有组织，领导人一定是个激进的家伙。”

        Techno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Wilbur把真挚的笑意拓入眼底。

        “好吧，我想我得再去提醒一下Tommy。”见状Philza知道一个老年人不该和他们再有什么辩论了，除非想上升到武力说服的层面，“最近一直不太安稳，他出门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他离开了，贴心地带上了门，留两人面面相觑。

        “真高兴政府还没有疯到给每个人放放血来找出异常仿生人。”Techno转过头看Wilbur捣鼓他的颜料，“你在做什么？”

        “安全的蓝血染色颜料。”Wilbur拎起装了5ml蓝血的小试管对Techno晃了晃，挑拣起盒子里的注射器。

        “Bruh——”Techno拖长了声音眯起眼，血红色危险地流转着，“这是绝对非法的。”

        调和的橙红色染料被注射入试管，振荡，蓝血被染成了偏暗的红。“嗯……是啊，为了Tommy。”Wilbur单手撑着头看那管色彩过深的混合物，语气挺漫不经心，“我还以为你不会搭理《仿生人标准法》呢，那玩意儿挺无聊的。”他把试管放进待测口，开启机器，等待活性检测的结果。

        “我只想过的安稳点，种点土豆之类的。”失去梦想的Techno倒在Wilbur的床上，“我喜欢轻度的恐怖主义，但不是很愿意看到战争。”

        “想开点，Techno，战争是早晚的事儿。”Wilbur不太满意地阅读分析报告。

        Tommy的喊声穿透门板，Wilbur取出试剂的手抖了一下，暗红色“血迹”洒在他身上手上大半，他无奈地抿了抿唇，对Techno做了个手势。Techno心领神会地弹射而出。

        “什么时候才能把他的情绪模板修一修。”Wilbur嘀咕着擦拭衣物，手背上暗红的试剂迅速褪色，重归明亮的橙红。

     2.

        接到Tommy的求救暗号时正巧三人都在家中，Philza急迫的声音让Wilbur收回了迫害土豆的伏特加，随即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妈的仿生人袭击！”Philza咒骂一声，准备前往Tommy所在的学校，“我敢打赌，这个仿生人领袖的底层逻辑是一团乱码。”

        “我猜他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最冷静的一个是Wilbur，比起开始清点武器比恐怖分子还恐怖分子的两位来说，“你们要在他们面前暴露与Tommy的关系吗？呃，我不想妄断仿生人那边的反应，但政府是个什么态度你们比我要清楚的多，不是吗？”

        “我们也很清楚Wilby可能凭借自己的实力为他们送去更多的筹码。”Techno拉动十字弩的机括，弩箭尖端是半固定的石墨丝。

        Philza只是确认般注视着Wilbur，耐心绝佳的人也很难在此刻保持淡定。而Wilbur接收到了他的眼神，返还了一个安心的微笑。

        他说:“我有办法。”

        这就是为什么Wilbur现在位于Tommy所在的教室中，从后面拍了拍高度紧绷的弟弟的肩膀，看着Tommy几乎弹起来。小孩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僵硬地转过身，情绪在看见男人是Wilbur的那一刻轰然崩溃。

        “Wilbur！”极小声的尖叫足以刺穿鼓膜，Wilbur示意他安静，半跪下身安抚性地抱住他，在小孩的耳边低喃:“没事了，Tommy，我们很快就能出去——Fundy？”

        Tommy瞬间把他抱得更紧了些，Fundy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Yes？”

        “查一下伤亡情况。”

        “喂，现在？我可能会暴露的。”

        “没事。”Wilbur平静而不容置疑地下令，“我有办法。”

        接下来的数十秒中两兄弟保持着沉默，Tommy湛蓝的眼中仍满溢惊慌，但现在实在不是一个询问的好时机。门外响起程式化的脚步声，Tommy捏紧了衣角。脚步声骤停，Tommy猛地抬头，而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Wilbur？”Fundy在此时再次开口，语气严肃了不少，“没有任何人死亡，他们的目标是仿生人，他们报废了所有仿生人。沟通的请求失效了——他们不是异常防生人。”

        “这大概是我能想到的最糟糕的可能了。”Wilbur面色不显的思考着，他拍了拍Tommy，后者转过脸，疑惑在眼中一闪而过，迅速黯淡下去。

        Wilbur轻松的抱着休眠的Tommy起身，外边的仿生人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向这间教室包围过来。通讯被切断了，Fundy急切的催促卡在半截，他听到的只有寂静。

        平心而论，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没请求Techno的远程支援什么的，即使不能露面，也会减轻绝大部分的压力。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Wilbur步履还算轻盈地走到门前，没有半点迟疑，拉开了可能背后是荷枪实弹的门。

        门外只站着一个人，像是刚刚的寂静空气都只是错觉一般。那人听见动静扔下了手里的仿生人残躯，转过来的笑脸面具与绿色连帽衫一样溅了蓝血。

        “刚打完？”Wilbur奇道。

        “这个姿势比较帅。”Dream“呃”了一声，甩甩手臂，仿生人被摔到地上，发出砰的巨响。“你要是再晚点出来，我就放下了。”他身后的走廊里躺了五六具仿生人，核心能源全部损坏。

        Wilbur不置可否地跟着他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我本来以为是你搞的鬼呢，你知道你的位置离这儿有多近吗？简直是绝佳的观赏席。”

        “嗯，那……如果确实是我呢？”Dream回头看他，Wilbur从面具的侧面窥见其勾起的嘴角，“我是说，我确实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你知道的。”

        “那我就会死在这儿。”Wilbur毫无芥蒂地笑着，把生与死说得轻描淡写。

        “噢，你不会。”Dream挺失望地转回去，“如果是我，如果我早知道来的是你，我会做好准备的。呃，你认识路，对吧？我们最好躲开寻找见义勇为英雄的小报记者。”

        “他们最近可是大狂欢啊。”Wilbur唏嘘，他掂了掂关机中的Tommy向Dream示意，“让他来给你道个谢？”

        Dream飞速后撤:“不，不用了。”他很快消失在阴影中。

        强制关机从来不是多美好的体验，紊乱的数据流在处理器中乱窜，造成了极大的负荷。因此睁开眼半分钟后Tommy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家里，面前是Philza整理零件的背影，他坐起身，这里只有他们俩。

        “Fuck Wilbur.”Tommy喃喃的说，下意识摩挲着手臂上的新零件。

        “醒啦，Wil在他自己的房间，Techno在照顾他。”听到动静的Philza伸手把他按回床上，“你需要休息，自我整理，OK？Wil没出什么事。”

        “什么——什么叫‘没出什么事’——不，谁管他他妈的出了什么事？”Tommy困惑地拧起眉，“他——该死的，他受伤了？Techno照顾他？……（他沉默片刻）我要去找他。”

        “你知道Wil不喜欢在病床上被人围观，Tommy。”Philza委婉地说，但Tommy向来不是个善于听从他人建议的人，因而Philza只能望着Tommy跑得飞快的背影叹息并担忧着。

        Wilbur房间的门在Tommy触及它之前打开了，出来的是Techno，这让Tommy把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的吞了下去，短时间内只能不大有底气地瞪着他面无表情的大哥。

        “有什么事等他醒来再说。”Techno抓住Tommy的围巾，把他往后拽，“我还有些事要和Phil谈，你去躺好，别乱动。”

        房间内的Wilbur望着天花板听他们远去的声音，他抬起手臂，极深的狭长伤口几乎贯穿整条小臂，鲜红偏暗的血执着地外渗，他看了一会儿，重新用纱布缠上了伤口。

        『“如果你是想趁机对我做什么事情，我是不是假装没有意识比较好？”

        听到Wilbur发声的Techno淡定地收回了在人家身上乱摸的手，颇为认真地回答:“对，闭上眼睛，Wil，这是最基本的礼貌，我正在找你的关机键。”他顺手捏了一下Wilbur的脸来确认手感。

        “听起来没有你想非礼我来的可信。”Wilbur挥开他的手，疼痛忽地炸开，他似乎才记起他有一道差不多能报废他整条手臂的伤口，“嘶……Tommy——Tommy怎么样？”

        “除了强制关机的伤害，只有小面积破损，Philza在帮他更换仿真皮肤。”

        “呃，那真万幸。”Wilbur笑着把手塞回被子底下，“我们本来可以潜出来的，不过示警器没发现那个拟态的仿生人，幸好只有一个。”

        “你杀了他？”

        “当然是甩掉了他。”

        Techno发出有些不屑的冷哼:“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他言语间的杀意过于明显。Wilbur侧头注视着Techno血红的眸子，依旧轻松的声音并无半分迟疑。

        “是Dream。”』

     3.

        此次袭击事件之后，政府终于正式发布了应对措施。首先，所有仿生人被勒令暂时返厂检测，加固底层逻辑库与防火墙。然后挨家挨户的排查开始了。

        “Kids，我们得分开一阵子了。”Philza皱眉看着电视新闻，担忧的目光大半落在Tommy身上，“Techno，你带着Tommy，Wilbur——”他看向Wilbur，Wilbur冲他点点头，于是他没再说下去。

        “喔，政府。”Techno不很高兴地抱怨着，“他们制造问题，而且从来学不会解决它们，我猜Schlatt想这么做很久了。”

        “但Tubbo，我得去见Tubbo，Techno。”Tommy急切地说，“他不知道我是，是……但如果我随着他妈的排查仿生人的命令消失了，他，还有他父亲，都会发现我们有——有一些问题，对吧？”

        仍以嘲意看他的Techno没说话，回答他的是Wilbur:“Tommy，别用你的小孩子思维考虑问题。（‘I'm not a kid！’)You are.也许Tubbo确实没发现，但Schlatt，这个头上长角的家伙正在等着你自投罗网，明白吗？”

        Tommy显然不想明白，这是一个孩子最令人厌恶的特权，如果他想让自己听不见什么，他的听觉系统就会过滤这些，哪怕把它写入核心代码都没用。他没有当场发作，但Techno已经悲观地预见自己带孩子的黯淡前途了。

        消息发送到了终端上，Wilbur解锁密码，发件人是Fundy，付了一条线路图，内容只有“快跑”两个字。他沉吟片刻，把终端递给Techno。

        “Fundy？”Techno仔细观察那条被标红的路线，这几乎是一条曲线，能绕开排查的两队人。但那古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Wilbur摇了摇头。

        他伸手沿着那条路线与搜查者位置虚画，不出声地做了个“George”的口型。

        那图像是一个笑脸。

        没有备注的通话申请发送过来时Wilbur正在废弃的地下通道漫无目的地晃荡，从不担心被什么人发现似的。他接起电话，准确地报出一个名字。

        “嗨老兄，最近过得怎么样？你他妈一定对在阴沟里逃窜的生活乐在其中吧？”

        “那可真他妈的完美，你在等你的援军吗？”

        “我总是对你show hand，相信我。”

        “啊哈！我开始怀疑你有几只手了。”

        “目前来讲只剩一只了，另一只在你那，亲爱的，但愿以不那么血腥的方式。”

        “操，我他妈可对它不感兴趣，你该好好问问它是不是有自己的想法。”

        “嗯哼，所以我们各退一步，它曾经在你那儿，但不是现在。”

        “见鬼的各退一步！”

        “如果你只是来奚落我的，我看我也是时候省下这笔通话费用了。”

        “我是来告诉你，呃，我想想，妈的……我是来告诉你，我在这儿等你。”

        “Hum？哪儿？”

        “You know it, mother fucker, and you'll come here.”

        通话在对面的狂笑中落下帷幕，Wilbur不以为然地挂断，旁若无小绿人地继续漫步前进。

        “Wilbur，hey，Wilbur？我建议你先停一停，在红外切割线被撤下之前让我们先聊聊，ok？”

        “你知道吗，Dream？我以为你会直接砍上来。”Wilbur停在那致命的出口前，转过头露出老友重逢般真挚的微笑。

        “我确实想。”Dream坐在倒塌的砖墙上，整个人看上去郁郁的。Wilbur注意到他的笑脸面具上有几道裂缝，“Techno来找过我，刚好是一个……George和Sapnap都不在我身边的时刻，这真让人难过。不过我们还是合作关系，不是吗？”

        Wilbur善意地眨了眨眼睛:“Yeap.”

        他仍站在那儿，Dream拍了拍身旁的空地:“来这儿坐会儿？我们来谈谈，呃，关于Tommy的一些事。”

        失去笑意的对视持续了几个呼吸，永远微笑的面具隐于兜帽的阴影之下，同深井般的棕色眼睛碰撞，悄无声息地对峙着。

        “OKey.”Wilbur说，没有动身坐下的意思，“我本以为你会说Schlatt，甚至Quackity，但你找了个很容易让我们谈崩的话题。”

        “那挺抱歉的，我以为那孩子对你来说不那么重要呢。”

        “停止录音我们还能有机会聊天。”

        Dream笑起来，把录音器向外扔去，顷刻间高能光线就把那玩意儿切成了碎片，散落一地:“嗯……你知道曾经有个新的仿生人研发计划吗？是仿生人武器化的一部分。”

        “那个把既定目标写在三定律之前的项目？我记得因为漏洞太大，引发了几起恶性事件，那些仿生人都被销毁了，计划也就此搁浅。”

        “据我所知，这可是机密文件。”

        “Quackity告诉我的。”Wilbur连眼睛都没眨，“他拿到George的电话号码之后高兴得和Schlatt对吹了一晚上，然后开始到处发酒疯。”

        Dream的气场简直是抑郁了:“Alright，呃……这个计划后来被秘密重启了，但实验结果不尽如人意。精准的目的指向压缩了灵活性，除了外表之外，和百年前的机器人异曲同工，然后他们进行了第三场实验。”

        “下次请直接从重点开始讲。”Wilbur叹了口气，Dream假装面具遮住了耳朵所以听不到:“这一次他们牺牲了部分性能，以确保优先任务的稳定性。他们几乎成功了，但临门一脚的时刻，一伙异常仿生人抢走了这批新式仿生人，在那之后……一个月左右，那批仿生人的零件大量出现在废品站。”

        “你的意思是，Tommy的情绪管理模块的缺陷就是因为那些零件？”Wilbur听得挺无聊地点点头，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No.”然而Dream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是仿照思路制作的病毒。为什么你不去问问Fundy呢，Wilbur？”

        Wilbur表现出浮夸的惊讶:“这听上去完全可以是George做的事，我以为你能想到这些的，不过我确实没法确定Techno有没有给你带来脑震荡，所以我完全能够原谅你。”

        “这个嘛，你有你自己的手段能去证实。”Dream伸了个懒腰起身，关掉布设在门口的装置，“我也有。”他径直穿过出口。

        “所以你真的不是来帮他的。”

        “我不知道，也许他太令人失望了，你不这么觉得吗？”

        Wilbur没有回答，他目送目送他消失，低头在通讯录里找出一个被拉入黑名单的号码。

        “喂，Quackity？我有件事想让你做。”他检查着手臂上的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他辨认了一下废品站的方，向往西边走去。

        “我讨厌你的请求，Wilbur。”Quackity趴在窗台上，用最大声的叹息阻止Wilbur说话，“你的不平等条约让人记忆犹新，不夸张地说，你他妈毁了我当总统的权利。”

        “即使按照顺位下来，也远远轮不到你呢。如果你真的记那么清楚。”

        “哦，副总统的美容觉当然比任何事情都重要，除了他的婚礼。不过让你身败名裂可再简单不过了，Wilbur。行了，你有什么事？先说好，下次我就报警了哦。”

        “在Techno之前杀掉Schlatt。”

        Quackity突然失去声响，左眼上细长的伤痕形成指腹上的触感，连同那只形如虚设的眼睛勾起惨烈的噩梦。素来带笑的语调，颤抖出几分泫然欲泣:“……你他妈玩儿我吧？”

        “可是这是你欠我的人情嘛。”

        “换一个呗。”Quackity卑微地哽咽着，“让我绕王城裸奔三圈都行。”

        电话对面的Wilbur和他身边的George同时被哽住了。

        “很难办？”George在Quackity挂断电话作势要把通讯器扔到外边时开口。

        “不，不难办，和劝Dream的小甜心反水差不多。”Quackity惆怅地45度斜望天空，“容易死罢了。看这一个两个的都过来为难我，我怎么招惹他们了？”

        George给了他一记友谊的铁拳:“你之前给他发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那个装了五斤威士忌的脑子的灵光一闪呗，一张路线图。”Quackity撇撇嘴，“不过我稍微艺术加工了一下。”

        什么路线图还需要艺术加工啊。

        “那……Dream那边呢？”

        “你听上去像是在为他求情。”

        “呃，他确实做的过分了点，但我，我认为……还没到他需要去死的地步。”

        “好吧，gogy是所有人的gogy（伙伴）。”Quackity把自己翻个面，让另一边也能晒到太阳，“我倒是对这个计划不是很自信。嘿，可是他对你做的实在不太地道，不是吗？你们本该是最好的朋友来着，但他从来没告诉过你他的事儿，对吧？他根本不在乎，George，就像他把你驱逐出来，他愧疚吗？不啊，他说这是为你着想，George，为你着想。”

        “承认我是有点生气，但……”George挪开视线，“He do need a lesson, but not… death.”

        Quackity歪过头，太阳呼地冲破了高楼的桎梏，猛烈地融化它所能及的一切边线。

        “No, George, he has to suffer, or he won't change.”

     4.

        强制命令下来的第二天，Schlatt的死讯在人心惶惶的国家中投下了第二颗惊雷，像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耀武扬威地展露于世。

        Wilbur挑拣了一截废弃的仿生机械塞进包里，这雷厉风行的执行速度说实话让他很意外，几乎就在Schlatt死后的两小时内，Tubbo成了新的总统。他不知道这是Dream的操盘还是Quackity的策划，Wilbur只对他们的敏锐感到遗憾，大概还有对Tubbo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愧疚。

        但他的血在沸腾，与它的颜色无关，只为燃烧而燃烧着，像夏末的流萤扑火的飞蛾，越逼近理想越走向消亡。Wilbur曾用十数年的时间压制疯狂的焚烧，在某个一些人春风得意的日子里，他开始放纵灵感闪烁于火舌之中。

        他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地方坐下，将无法自愈的那部分械壳整个卸下，痛觉链接让他皱了皱眉，然后他将零件覆盖在裸露的电子元件上。这时一封信件传给了他。

        『Hi，Wil，是你做的吗？』

        Wilbur不太会推迟自己的计划，除非有什么不可抗因素。但对面那位发件人值得他停下动作几分钟，于是他编辑消息。

        『Hey，Phil，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Philza的回复是迅捷而简短的『天哪』。

        『你要阻止我吗，Phil？』

        『不，我不干涉你们，不管是Techno的战争还是你的……噢我可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让我猜猜，也许是场大爆炸？与此相对的，如果你们的死因仅仅是我没来救你们，那只能说是活该，明白吗？』

        Wilbur笑了，一种真诚的，舒心的笑容。

        『Thank you dadza.』

        宫殿的地下有一条密道，Quackity很确定Technoblade不知道这件事，这就是为什么他带着George在密道中狂奔迎面撞上Tommy时一句高亢的“fuck”脱口而出。

         “W-Wait！”Quackity在Techno拎起“牙签”之前举起双手，顺带着把George往后挤了一点，“我可以用一些有价值的消息来换自己的命吗？”

        Tommy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他直接越过Quackity摇晃George:“你知道Tubbo他妈的在哪儿吗？”

        “二楼，左数第四个房间。”Quackity抢答，“不过你还是让他在那儿待着比较好。”他停下来不说了，堆满笑意的眼睛紧锁Techno。

        “哦，你知道。”Techno拉长了声音，节奏性敲打着“牙签”，“我很难对非物质的好处感到满足。”他伸手拽住了Tommy。

        “是关于Wilbur Soot。”Quackity不动声色地后仰了一点，冷汗自额角滑落，“他参与过大选，差一点就赢了Schlatt，但他失败了。”

        “谁他妈关心狗屁的政——”

        Techno按在Tommy头上的手用力，Tommy瞪着他，却发现那张本就鲜少有表情的脸较平时更冷了几分。

        “他是个仿生人，Techno。”Quackity见状，笑得更灿烂了些，“他和Dream有合作——近期的仿生人暴动都有他的影子。”

        “你他妈开什么玩笑——”

        “我记得政府总是很喜欢证据这一套。”Techno再次打断Tommy，血色径直映入政客漆黑的眸子中，“而我很喜欢对称的东西。”

        失明的左眼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Quackity吞了一下唾沫:“你可以去问Fundy，他——他不是Wilbur的人了，当然也不是Dream的——但他知道他们的计划，Wilbur想要毁掉这个国家，而Dream同意帮他！”

        George抿唇，几欲开口，最后仍是一言不发。

        “见鬼，Wilbur为什么要毁灭这个国家？你他妈有病吗？！”Tommy扯起嗓子大吼，这次Techno没阻止他，“这个国家怎么样根本跟我们没他妈的相干！他吃饱了撑的吗？”

        Quackity罕见地有些卡壳:“但……操，该死，这是百分百准确的情报，OK？如果你们要保卫国家，或是，呃，保护一下耕地和生态之类的，就去杀了Dream。Schlatt已经玩完了，这儿再没有什么你们需要的东西了。”

        “Quackity！”George眉头紧锁地喊他。

        “We have to kill Dream， George.”Quackity扭头对他耸了耸肩，“他疯了，他们俩都疯了。Dream只想要混乱，他不在乎你！他罢免你是因为Eret更听话，而你不是个合格的傀儡。他有一支军队，他早就策划着毁灭与战争了。”

        George又不说话了，这回他闭上了眼睛。

        “Hummm……这听起来挺有意思的。”Techno喃喃，音量并不因此降低，“有人说我的弟弟要毁灭世界，所以要我杀了另一个宿敌，奇妙的是这个人还曾经试图绑架我可怜的小马驹Carl……”

        哭丧着脸的Quackity看起来快要给他跪下了。

        “Dream……”George开口，声音很低，他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音量提高了些，“Dream几天前召集了他的势力，不经由Eret，直接由他统领。（他犹豫了一下）Eret告诉我，他们给仿生人提供了……能骗过检测装置的红色蓝血，这意味着固定防御系统对他们没有作用了。”

        Quackity差不多把自己的脖子扭断去看他这位好朋友吃错了什么药。一直吵吵嚷嚷的Tommy却突然安静了，他低头看着地面下的仿生人检测装置，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沉寂得过分了，他注视自己的手掌，仿佛能看到其下流淌的红色血液。

        “我讨厌太复杂的事情。”Techno总算收起了神游一般的态度，他似乎神色如常，但包括Tommy在内，谁也不敢对此断言。

        他打开通讯器，找到了Fundy的名字。

        黄昏。夕阳缓缓自高地边缘落下，往远处的海平面之下势不可当地坠落，留给世界最后一抹残红。繁星在红色完全沉寂于海面的瞬间点亮，如凡间灯火沉入天空，冰冷地明亮着。

        “晚上好，Dream。”Wilbur拨着吉他弦，轻轻哼起即兴的曲调，“你是来欣赏乐章的收尾的吗？”

        “我是来听故事的。”Dream在他对面坐下，“或者看我最令人舒心的合作伙伴的最后一面。呃……你知道Fundy的事了，right？”

        “Er……maybe.”音乐声微弱下去，却仍低沉绵延着，不愿断绝，“我还听说你驱逐了George，而Eret似乎也并不完全听你的。”

        “我不在乎Eret怎么想，他太优柔寡断，而且不切实际。”Dream漫不经心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端倪，“至于George，这是一种保护措施，他不会介意的。”

        Wilbur勾起唇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在你来地下说那些东西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嗯，不，我回去翻了一下图书馆，你知道很多东西我们都有记录，不过我，呃，不常去看。”Dream摸了摸崭新的笑脸面具，“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再等等。”Wilbur回答。Dream表达了自己的遗憾。

        “也许你会大吃一惊呢。”Wilbur眨眨眼睛，淡淡的笑声飘荡在星星与海面下的太阳之间，夜忽地凉了，“Fundy和我有不一样的目标，也许是安稳的生活之类的？（他有些轻蔑意味地说）但他站在了Schlatt那边——这就太糟糕了，对吧？”

        “Schlatt死了。”Dream提醒他。

        “嗯哼，那家伙根本不在意那些，他早就琢磨着退位了，只是让我难堪令他感觉很好罢了。”他嘲讽地说，“如果不是Quackity忌惮他的手腕，上台第二天他就会被完全架空。”

        “Quackity可不是个安分的家伙，我猜George和他在一起。”危险的笑声在面具后响起，“我以为你会借Techno的手杀人灭口，Wilbur。”

        “Oh，god，我怎么可能有能力命令Technoblade呢？”Wilbur调整着吉他的弦，高地周围没有灯光，这让他的神情捉摸不透，“Techno不会杀他的，Quackity是个很擅长明哲保身的家伙，赌上我的伏特加，他已经把我卖的干干净净了。”

        “你能喝伏特加吗？”

        “当然不能。”

        他们对视两秒，Dream先退了一步:“你知道在仿生人武器化之前，这个实验的前身是什么吗？”

        吉他的弦音停了，Wilbur却说起不相关的事情。

        “其实我知道Phil为什么收养我，但……嗯，也许这是我唯一感到不适的地方，我从来没告诉过Phil和Techno政府是在找我，不过我猜，Phil什么都知道。”

     5.

        浅蓝的光照亮一小片阴影，晚九点整，Fundy站在所有人面前。

        “那些袭击的仿生人，他们全都不是异常仿生人，那是Dream，他操纵这些，用虚假的自由挑起仿生人与人类的矛盾，他要冲垮秩序，他要混乱，只是为了他的乐趣！”Fundy高亢而急促地陈述，“而Wilbur，Wilbur，我不知道他他妈的想干什么，Dream给了他大量的炸药，但他——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绝对埋下去了更多。他要毁灭——我他妈搞不懂为什么！”

        Quackity不以为然地挑眉，依然缩在角落里同George一起当鹌鹑。

        把Tommy留在那儿和Tubbo待在一起使Techno的状态好了不少，至少他现在比Fundy冷静很多:“说点现在有用的。”

        “那个引爆按钮，我们要找到它，阻止爆炸发生。”Fundy低下头，狐狸耳朵抖了抖，“Wilbur和Dream，分头或者二选一，我觉得Wilbur会拿着……”

        “去找Dream。”Techno干脆地决断，“他平常待在哪儿？”他看向George。

        George沉默着，连Quackity都没有说话。

        “Techno！Wilbur一定会把那个按钮掌握在自己手里！”Fundy大喊，“别去管他妈的Dream了，战争有准备的时间，爆炸可不会有！”

        “Fundy.”Techno慢慢转过去，听不出喜怒，“Wilbur和你是什么关系？”

        Fundy顿时咬牙一言不发。

        “它是仿生人武器化的第三期样品，在研发末期被抢走的那一批核心目标是保卫L'manburg。看上去零件都被更换了一遍。”

        所有人盯住缩在角落里举手发言的好学生Quackity。

        “这个实验的初代机来自Dream SMP，核心目标是摧毁L'manburg。带走Fundy他们的就是其中一台逃窜的初代机。”Quackity把双手都举了起来，尽力保持自己的平衡，“Dream和Wilbur不是唯一需要为现状负责的人。（他紧张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Schlatt和Fundy，你们可都贡献不小。”

        但Fundy甚至没有去反驳Quackity的说法，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被冻住了那样。

        “你在开玩笑。”他说，“你的意思——你他妈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想毁灭这里？”

        Quackity吹了声口哨没有理会他:“各位大佬，我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考虑考虑放了咱呗。”

        “但是——”

        “OK, guys.”Techno不耐烦地敲了敲岩壁，“我只需要一个Dream的坐标，好在离开前敲碎他那个审美离谱的面具，对这些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好吗？”

        “可Wilbur才是——”

        “我从来没说过我打算帮政府或者保卫这个国家。我厌恶这些，明白吗？我不懂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误会了。”

        气氛闹得很僵，Quackity突然感觉到旁边空气的流动，他悚然一惊，试图扯住身边人的袖子，但失败了。

        “我知道……Dream在哪儿。”George站起身，神色间仍有犹豫，“我想，呃，Techno，我能和你讲个条件吗？”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辛德瑞拉的魔法在此刻消失。舞会的灯火熄灭了，女孩划下第一根火柴，点燃稍纵即逝的幻觉与温暖。

        他只有一根火柴。

        Wilbur按下按钮，静静凝视着不远处窗口后面的Tommy与Tubbo。Tommy大概在吼叫些什么，但他的声音被排除在绝对的寂静之外。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的信件弹出，Wilbur不太意外地看着被拆除了线路的按钮。

        『Surprise，right？See you in the hill, you idiot!』

        他笑了:“You son of a bitch, Schlatt.”

        他长按三秒。

        突兀的火焰嚣张地冲上天空，遥远的星云被映出轮廓。黯淡的月光被某种更炽烈、更狂热的色彩染上丽色，常青的乔木顷刻化为虬扎的枯枝，万家灯火被夺走了红色，漫天燃烧的余烬扬起，闪烁的红与黑灼尽尘封的回忆。

        迟到的巨响冲破寂静的囚笼，尖叫与哭喊混合着大笑。泪水在滚落前被蒸干，剩下的便只有狂笑，撕扯喉咙，血腥味弥漫口腔，而笑声还在继续着。

        他掷下划亮的火柴，点燃脚下的柴堆，宣告火刑的开端。

        接连不断的爆破声打断了Dream的兴奋，他后仰躲过Techno的剑，不安甚至愤怒的低喊冲出声带。有些东西超脱了他的控制，他所谋求的并非焦土。

        “你把他当提线木偶吗，green boy？”Techno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嘲讽，“Well，你的线可绑不住熔化的锡兵。”他顺势沉剑下劈，Dream尽力侧身，血花仍在左肩溅起。

        “Wep，我的目标达成了，Techno，这只是，呃……可忍受的损失。”Dream捂着左肩的伤俯身提膝撞向Techno的小腹，被打碎半边的面具没法遮住他的脸，笑容多少带了点恼火的味道。

        Techno猛地后跳，剑尖斜斜地插入地面，十字弩出现在他手上，几乎瞬间就完成了瞄准。Dream动作一僵，神经随指着前额的弩箭紧绷。

        “我答应了某人一个条件。”Techno没有扣下机括，他牵动嘴角，与此同时Dream感觉到一把剑架在了脖颈，让伤口感受到金属的冰冷。Techno收回了十字弩。

        Dream缓缓地转头，瞳孔随那副黑色眼镜进入视线而收缩，强撑的笑意解离成惊怒与不可置信。

        “Dream，停下吧。”

        “……George？”

        无法抗拒的伟力将他推开，炽热在此刻爆发，过于短暂的时间没法让他们理解发生了什么，爆炸的火焰吞噬了他们两个。一瞬间的惊惶干扰了Dream的思绪，本能地他伸出手。

        “George！——”

        近在咫尺的焰火仿佛是虚幻的，但树枝断裂的声音穿透耳膜，如同带着血腥味一般。这里不再安全了，Tommyinnit知道这一点，但他的视线粘在那个身影上。仿生人是没有血的，即使流淌着红色，也不应有撕裂的血腥味。

        “He destroyed everything.”他说，某个地方像是出了故障般疼得厉害，但仿生人也是没有眼泪的。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有人在拉扯他，Tommy木然地回过头，突然有些羡慕Tubbo的泪流满面。

        “我们在离开这儿，Tommy！”Tubbo对他大喊，陡经变故的小总统一生中很少有如此不容置疑的时刻，即使泪水仍从他的眼中滚落，“我们得活下去才能有新的开始，所有东西都在燃烧，我们会死的。”

        死。Tommy咬着牙浑身颤抖，血液在机械的血管中沸腾。“他疯了。”他忽地冲窗外咆哮，“你他妈的疯了！”他们会死，他当然也会。

        没有任何回答，那个身影沉默的站在那里。他无法看清Wilbur是否有表情，也许他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层层叠叠的孤独顺着火海蔓延开来，吞噬自己。

        “Tommy！”Tubbo抓住Tommy的手腕，碧绿眼睛坚定地盯着彷徨的蔚蓝。

        “We have to go.”Tommy哑声说，不再去看窗外。然而火光在墙壁转角处如此明亮，如恶鬼自地狱伸出手，妄图拖拽倒霉的灵魂一同受苦。

        他们向地下跑去，摇摇欲坠的墙体似随时都会坍圮，空气中挥之不散的烟尘与热量令人烦躁。Tommy不住地咒骂着，却是一次也没提到Wilbur。

        “我们会重建它的，Tommy。”Tubbo的魄力如昙花一现，泡沫般地将他变回那个普通的小男孩儿。他甚至没法抑制自己的抽噎，他不该被苛责，Tommy明白，但尖牙利嘴的小孩儿也从不懂安慰。

        直到他们到达密道的入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儿。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动静，那人转过头来，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

        “嗨，我正在等你们。”Quackity弯起眉眼，深蓝外套上的几处血迹没让他显得狼狈。惯于插科打诨的人此刻，在少年们心中，前所未有的值得信赖。那只完好的眼睛深处笑意浅淡，被轻快的嗓音尽数掩盖，“一切都还没结束呢。”

        爆炸已经停止了，火焰还是肆意地蔓延着。高台上的人形已被完全吞没，他不曾大笑，然而不知来处笑声还似不愿离去，寄托于空气中苟延。

        仿生人没有眼泪，因此当Fundy站在树枝上远眺，他的国家变成火焰下的剪影，他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LED灯闪烁着迷惘的黄色光圈，他所存在的意义在这一天消失了，而他手里甚至还拿着远程爆破的遥控。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Fundy猛地回头，看到身旁悄然出现的男性凝视消逝的城邦。深绿长衫在风中飘摇，将他衬得单薄，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蓝色眼睛溶了化不开的悲意。

        Fundy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推开他，也许罪魁祸首之一没有这个勇气，也许是被这个陌生人手里的怀表吸引了注意力。他看到Wilbur与这个人的合影，宁静而安恬，又充满朝气，像是错乱时空下定格的幻影。

        “你自由了。”Philza轻声说，按在Fundy肩上的手是属于人类的温暖。

        “如果你知道我做了什么……”Fundy的声音很低，快要被残留着热度的风吹散。

        “你自由了。”Philza坚持，“他也是。”

     0.

        穿过草木气息的小径，修剪整齐的灌木拥簇普通款式的建筑，顶着狐狸耳朵的青年认真打理花园，抬头看到了靠近雕花铁门的外送员。

        仿生人之间的交流十分便利，Fundy拿着包裹点头离去，外送员在他身后抬了一下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站了几秒便转身离开。

        包裹在这个家中其实不多见，唯一会使用外送功能的Wilbur已经不在了。Fundy没有私自拆开包裹的习惯，因此去拆开它的是无业游民Techno。

        包裹盒里是三个信封，这种东西在现代已很久没有人使用了。这个是一个月前的物件。一个月，对于这所位于城市边缘的房屋小院来说并不多特别，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却是灾后逐渐恢复的一个月。

        Tommy和Philza都还没回家，Techno随手拆开一封。是一张明信片，画面是这个小院的清晨，翻到背面，漂亮的花体字写着对不起。

        他意识到什么，把另外两个信封也打开。

        清晨。晌午。黄昏。

        对不起。再见。我爱你们。

        Techno看着毫无愧疚的廉价文字，那天夜里的火焰似乎从未远去。他想起被火焰吞噬的机械残躯，仿生人不会流泪。

        将回归时光长河的被打扰的人的灵魂，大概也不会流泪吧。

        END.

        ok，结束了，打扰大家看这么多填充tag的废物了，我立刻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