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筠

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这里沈榆,表字秋筠。
请多关照。
企鹅:2234945042 同好有兴趣可以加我,不特别擅长聊天但可以当剧情讨论bot

头像感谢@白船桨手!您是卡密呜呜呜。

mcyt简中冷门角色爱好者(淡了)基金会游魂(也淡了)
最近在舟和锈湖,舟是极境单推人,湖是父女组爱好者
最最近跑去战双了,热衷于造谣突击鹰日常,是可悲的万事厨
CB专精,基金会爱情观后遗症保持。
文风非常多变,是个无情片段扩写机,能联网会联想的那种。
在什么圈子都能精准吃到根本不会有粮的冷cp并自产自销把一众倒霉蛋带入坑但不包售后。

【scp/亮玻璃】浮木

        佳节难逢,想了想提了一篇贺文上来。

        中秋&国庆愉快。

        BEGINNING.

        0.

        溺水者攀上了浮木的边缘,从此刻起注定在茫茫大海共同漂泊。

        1.

        不那么美妙的雨天,阴云守在灰白房顶之上,用无边帷幕挡住了太阳。

        这天气很好的表现了特工Glass的心情,他坐在陌生的明亮房间内,距离变成心理学家Glass还有近十分钟。灰蒙天空让他想起了伦敦——那个以糟糕天气出名的城市,也是他取得心理学博士学位的地方。至少俄罗斯的风霜雨雪是清新的。接下来他该面对的人则未必。

        好吧,说实话,他现在慌张至极。给如今他的日程表上所有能吓哭低级人员的名字背后的家伙做心理评估的前辈已经变成了先辈,据说死因是操劳过度和神经衰弱。这无疑太具有魔幻色彩了,即使Glass对着镜子紧急练习了一下午的微笑,也没法褪尽僵硬的状态。

        门外传来奇怪的动静,Glass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两分钟。制造声音的人一定相当放肆,毕竟,心理评估室大概是除了O5会议室之外整个基金会隔音效果最好的地方了。

        争执在两分钟之后准时地停了下来,Glass略好奇地看着推门而入的人,咖啡色毛衣与棕黑的长裤,头发很乱,是褐色的红,蓝眼睛正不耐烦地盯着新来的心理学家,整个人压抑又疲倦。他向前走了两步,忽地回头对着门口恶狠狠地竖起了中指,毫不遮掩的大笑立刻回应了他。

        “另外两个‘我’。”他一脚踹上大门,没什么表情地解答Glass未出口的疑问,“我们用划拳的方式决定哪一个倒霉鬼得来心理评估室浪费时间。无意冒犯。”他完全不真诚地补上一句。

        好极了,Glass苦中作乐地想,至少在三秒之内他就确认了自己的担心不无道理:“早,呃,Bright博士。”

        整个基金会知名度最高的博士之一不太情愿地坐下:“还算不错,你是我见过记性最好的新人了。”他眨了眨与档案中不同的蓝眼睛,Glass适时表现了恰到好处的疑惑,“得益于Clef与其他所有混蛋,他们对我的称呼往往是‘那个家伙’。”

        准确来说,是“那个绝对不能和他打牌,不然你根本不知道是几个他在跟你打牌的家伙”。深受休息室文化影响的心理学家难以抑制微笑地举起黄色封皮的笔记本:“我想这是因为这上面记有你的姓名。”

        Bright盯着他看了两秒,漫长的两秒,长到他快要绷不住表情:“你比你的前任有意思的多,这就是年轻的好处,嗯哼?”夸张的大笑随之爆发,Glass克制住自己向外逃离的冲动,感到与Bright博士的交流比想象中还要累的多。

        “我负责接替Belmont博士的工作,Simon Glass,你可以用任何方式称呼我。”Glass把心理评估拉上正轨,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写上了日期。即使用电脑通常被认为是更方便的选择,他仍习惯于以纸笔摘录——也许他是个念旧的人呢。

        “好的,Glaaaaaaaaaaassy。”Bright懒散的长音把他喊成玻璃制品,“所以我们得公平点,啊不,没关系,就叫Jack吧,你们心理学家喜欢的方式,是不?”他指的是用称呼名字来拉近关系的小伎俩,然后又微笑了起来,“Site-17的人事变动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亲爱的Simon,我清楚这里每一个人的名字。”

        “每一个?”Site-17至少有上千号人。

        “是的,记忆力是我唯一还算不错的东西了。”似乎把这种自我贬低当做幽默。很遗憾,Glass实在没法献上掌声,“我看着你们中的绝大多数就职或调职,不过,呵,新面孔总是多于老面孔。”

        “生命是很脆弱的东西。”Glass想起自己身边曾改换几次的队友,声音略有喑沉,“我们就像陶瓷娃娃一样。”他叹了口气,试图把沉闷的空气吹得远些。

        “706会反对的。”Bright耸肩,颇有些不以为然。Glass注意到那条红宝石项链安静的躺在阴影中,灵魂就是能用锆石封存起来的廉价物品:“我希望能谈谈你,坦白的说,你令人十分好奇。”

        这一次Bright长久地、审视地盯住了心理医生,他向前倾身,那枚小巧的坠子磕碰上木桌边缘:“我敢打赌你已经知道了绝大部分,而我也懒得编一个故事扩充你没用的知识库。一个普通人因为一件操蛋事情来到这个操蛋地方碰到一个操蛋玩意儿然后发现整个世界就是那么——他妈的——操蛋!(他狂笑起来,笑得喘不上气)哦,哈哈哈!怎么样?这就是你要的故事。”

        “但你事实上没有说出任何,Jack。”Glass摇了摇头,冷静地注视着他。现在Glass看上去像个真正的心理医生了,不过嘛,是真是假都没什么屁用,能帮上他的只有上帝,如果上帝也办不到祂就该滚下那万人景仰的地方。

        “我已经说完了,我是个没什么故事的人嘛。”Bright歪过头,已然平静下来——如果他是个疯子,那一定分成两个对半,“要是你想听什么传奇故事,亲爱的Cleffy会告诉你他穿过一个裙底藏着枪的美少女方队杀进了一号站点,而且摸遍了每一个女孩儿的大腿。”

        Glass短暂不知如何作答。

        “不过要是你惹恼了那个笑面佬,下一个新人听到的版本就会变成他干掉了一个对基金会还算有用的心理学家兼外勤特工然后因为三番五次的追杀太过烦人而卖身,哦不,加入了基金会。”Bright饶有兴趣地欣赏着Glass一点点僵硬的样子,“说真的,我很期待,如果你有这方面的计划记得事先通知我。”

        通知你换个身体去听这套说辞吗?Glass牵动了一下嘴角,努力发动乐观精神来安慰自己至少这是个还算得上善意的提醒:“我想至少可以用报警装置挣扎一下。”他坦然地指了指桌沿的按钮。

        “相信我Glassy,别对任何激发良心的方式抱有希望,良心太多的人在这儿往往活不久。”Bright倒回他的座位,风把那道影子吹的很长,“不过谁知道呢,我们通常并不排斥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你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们又是什么样子……很遗憾,这样的人大多是个心理学家,而心理学家嘛……”身侧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像是没法承受叹息,但他分明的笑着,毫无意义的笑。

        “他们实在太容易疯掉了。”

        他们。我们。Glass突然明白了什么,电光闪烁更符合此刻,但微弱的阳光不消停地努力想要挤出云层:“Belmont博士……”他轻声。

        “这个嘛,他是个不错的家伙,除了啰嗦,不过人上了年纪就是那样。”听上去如自言自语一般,Bright用指尖轻敲着SCP-963,里面的灵魂似随之战栗,“心理医生承担着我们施与的压力,要我说这个职位就不该有理想主义者。他妄图拯救每一个人,可是,嘿!如果被拯救是那样容易的事情,我们就不会被困在这鬼地方,明白吗?你们谁也拯救不了,包括你自己。”

        年轻人的沉默持续了很久,这毕竟是太残酷的事情,他被明确的告知他的所学是多么没用的东西,他的理想又有多不切实际。他从泥沼回到干燥的陆地,却发现这只是缓缓下沉的狭小岛屿。

        “您给了我好用力的一拳啊。”Glass终只是笑笑,想揭过这话题。

        “不,这是在这儿待着的求生宝典,好好干吧,Glassy。”Bright对他眨了眨眼,他把自己从座位上撑起,打了个呵欠,“总之,你合格了,地狱的大门向你敞开。回见,医生,我可不想错过飞机,每个月来俄罗斯跑一趟——这简直是荒唐。”

        “我想这是因为Site-17有大量类人形异常实体。”Glass扫了一眼日程中下部冷冰冰的数字,有些发愁的说。

        “是啊,是啊,他们准是有把心理学家拉去特训的传统。”声音在门后嘀咕着,“但愿你不至于也被拽到哪支MTF充军。”

        心理评估室的门再一次关上,宁静回归此地。

        2.

        门扉微张,空气很凉,像是有人来时捎了西伯利亚的寒风霜雪,离去时却尽数留下,冰冷便只能在屋内游荡,暖气化不去的,行将使血液封结一般。

        Glass把一本笔记本摊在脸上,脖颈像是要断在椅背生硬的触感中。他很少下太绝对的判断,但此刻他前所未有地疲惫。

        「“我不打算为我的行为做出什么辩解,编个理由或者诉苦什么的。对,我干了这种事,很多次,而且还会继续。”」

        Glass睁开眼睛,靠得太近的逆光文字没能在视网膜下烙下清晰印记,但他知道那是什么,这个本子是什么,未完待续的最末又记录了什么。他任由笔记本随他坐直的动作滑落,自然翻页停顿在字迹鲜红。

        “对于Bright博士近期反常极端行为,一次额外心理评估将强制执行。”


        「“我能够理解你有什么不愿意与人分享的事情。”Glass严肃的看着对面满脸阴鹜,却用全部肢体语言诉说着不在乎态度的男人,“但我必须提醒你,你的行为是在自杀!”

        “用不着你提醒,Glassy。”Bright轻蔑地笑了一声,目光飘向门外——那里藏了不少特工,以显示其强制性。不过在此处他们几乎只是装饰品了——如果Bright夺门而出,难道要冲他开枪吗?别逗了,这个疯子出现在此不正因为他干掉了自己好几次么?

         “听着,Glass,我不想就这件事和你争吵。”他毫不避讳地大声说,碧绿眼眸蕴着极慑人的光,“我也不打算与任何人争论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

        “但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日常的心理咨询解决不了你的问题,我认为你至少需要——”

        “心理问题?”Bright打断他,脸上再一次浮现出没有快乐的笑容,红宝石坠子被强力地粘在他的左手掌心,像个欢乐的蜂鸣器,“要是心理学家能搞定这玩意儿(他讥讽地勾起唇角),那这个在整个站点上蹿下跳寻找着新鲜死法的傻子可真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话啊。”

        无力感扼上了Glass的咽喉,他只能瞪着Bright,后者的手腕侧还贴着纱布,隐约的红渗透而出,嚣张地提醒他面前这个家伙做过什么。Bright不需要心理安慰,他够清醒了,他是清醒地想要死——但他不能,Glass认识到了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以同样该死的清醒。

        “行了,够了,你不明白,Glass,你不可能明白,没人能明白。”Bright移开视线,Glass注意到他把左拳攥得很紧,像是要把那悲剧的源头用最粗蛮的方式按进血肉之中,“拜托,闭嘴吧,我已经受够看热闹的家伙们烦人的指手画脚了。”

        他是对的,Glass想,他有权得到安息。但这世界不是那么简单的,Glass又想,他没法主宰自己何去何从。

        心理学家又一次打量起这张陌生的面孔,暗淡的金发,乱糟糟地贴着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唇上生着细密的绒毛,富有神彩的绿眼睛恹恹的,只有这真切的厌世情绪是属于Bright的,除此之外,那分明只是个不算成熟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属于麦田与阳光。」


         Glass忽的起身,在身后的书架前望了一会儿,旋即搬过梯子一步步登上穹顶。顶层第五个档案袋,他取下那个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牛皮纸袋回到地面。

        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打开它,很确信接下来至少半个小时都不会有人来打扰。资料是Bridge的帮助,这个档案管理员兼Bright博士有时候的助手是为数不多把Bright当成朋友的人了。

        内容物并不多,三份SCP档案,三张权限不足的警告,一个属于女性的名字。Glass把它们放在一旁,倒出了剩下的东西。任何员工的故事都储存在基金会的资料库中,而Bright,很遗憾不是个擅长编故事的人。

        死亡报告被Bridge提在最上边,这几乎占了近一半的篇幅,而且大多是新崭崭的,仅以寥寥几笔带过,以格式的最低标准,看得出为此写事故报告的倒霉蛋有多不耐烦。继续向后翻,时间间隔开始拉长,记录也变得详细,绝大多数是意外——嗯哼,基金会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然后是每月一次的记录,精准到分钟,是负责SCP-963的D级人员还没取消月末处决的时候。翻动停止在最后一页也是最初的一页。


        「“我听Diogenes说,你的第一次死亡是因为Area-25b的Keter级收容失效。”Glass斟酌着说,尽量避免再刺激到Bright,“SCP-076杀了你。”

        Bright从鼻腔中发出哼声,表示正确。

        “但你甚至经常与亚伯下三连棋。”

        “没错,确实如此。”

        “而且你的自杀行为是近期才开始明显升高的。”

        这下Bright前倾着眯起了眼睛:“你想说什么?”他危险地问。这个本应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家散发出异样的压迫感,即使他与Glass算是朋友,任何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行动都不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

        “你从未寻死。”Glass浅浅的吸气,得出荒诞的结论,“Jack,你热爱生命。”

        热爱生命的某人把眉毛挑得老高:“你知道吗,Glassy,心理学家承受着数倍于常人的压力。”

       “我很遗憾我没有疯。”Glass喃喃着,真心实意地,“很遗憾你也没有疯,但那不会减轻你的痛苦,Jack。”他指的是自杀的方式。

        “是啊(Bright认同地点着头)——是啊!可我能怎么办?”他忽的大吼起来,“你要我把这玩意供起来,感谢这他妈的无妄之灾?”

        “它在影响你,Jack,SCP-963在影响你。”海蓝眼眸更深地凝视着绿色,风与雪不甘的拍打着窗,Bright偏转视线,发现冰凌把世界切割成支离破碎的模样。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定发生了什么——它让你寻死,它让你求不得死。”心理学家状似随意的放下了笔记本,看到Bright同样放松了左拳,流动的红流光溢彩,“你正在异化为非人……你知道人形异常实体的待遇。你在逃避,Jack,但你不能逃避。”

        “你想象过死亡吗,Simon?”Bright平静而空洞地打断他,“人总有一天会死的,即使是在睡梦中没有痛苦地死去,你的意识坠入了深渊,然后再也没法出来,你没法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没法想象你的死亡对其他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数十年的作为都不再对你有意义,你没法再看到这个世界哪怕一眼。

        “我的上半辈子都在和死神打交道——以与现在不同的形式。有很多次,我躺在简陋的病床上,意识混沌不清,那时痛苦已经远离,只有荒芜的心悸。我不断去想,如果我死了,TJ就得去做什么……有些事情我可以做,那时为了一美元,我什么都能去做,但TJ不行。你说对了,Simon,我害怕死亡。”」


        Glass翻开最后一份薄得多的资料。这名大名鼎鼎的博士有悲惨得毫无特色的童年,内布拉斯加州麦田上的阳光隔着时空的窗子,可他还是下意识转过头,雪花仍在飞舞,不知疲倦地,直至死去,身躯化在湿润淤泥。

        他看到那场大雨,幼小的孩子蜷缩在门槛与阶梯,不停歇的冰凉雨点落在身上,意识微茫的眼半睁着面向雨幕;少年意外摔落,手臂交错间鲜血自另一人额角迸发;青年在自己手上划下深刻的伤口,有着四人相依为命痕迹的小屋空空荡荡。他也看到女人抱紧从肺炎与高烧中生还的孩子,哥哥自责地抿着唇角;拉着少年手臂的弟弟因痛苦扭曲面貌,却还露出干净温和的微笑;救人者与被救者厮打争吵,子弹卡壳的枪口所指是红宝石静谧流转的华光。

        Glass合上资料,再次回到最初的姿势,他睁眼望着亮度适宜的冷光灯,在手指尖飞转的签字笔骤停,凝固的安静笼罩,而狂风不息。

        他取出一张蓝色便签纸,犹豫了一会儿,换成了黄色。


        「“但是并不代表我认同你。”Bright使这场曲折的心理评估再起波澜。他看着大门的方向,很确定这样的音量惊扰不了门外的特工们,至于监听装备,它们直连的那些大人物,怕是没有空闲来理会一个小小的人事主管呢,“那是一种追求,嗯,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可笑。Simon,但那是任何空泛的安慰都没法填补的。如果一个人没法死去,那他也不是活着的,他非生非死,什么也不是。”

        “可世界不是那么分明的!你不必明确那条界线——”

        “我在乎。我想结束。不管是从不同的人身上醒来,还是重复每一次没有新意的死去。”他漠然地说,像是事不关己,“你救不了我,我也不需要拯救。”

        Glass第二次从他那里听到类似的话语,但这次不一样了:“你会得到一个相当低的评估结果的。”他忧愁地蹙起眉。

        “无所谓喽。”Bright用右手食指戳着Glass养在心理评估室的多肉植物,细微的触觉落在指尖,消弭于无声。他了解基金会——在SCP-963的事上,基金会从没想过让Bright解脱。」

        3.

        他站在半张的窗前,玻璃斜映着缺乏特色的脸,空空的酒瓶在手里小幅度的摇晃。弯腰拄着手杖按着礼帽的老绅士似有若无的微笑时时隐没于阳光,蓝色总如咏叹调。

        酒瓶落下的过程似乎很漫长,长到足够他凝视其坠落及地,却又短暂得似乎离手的瞬间即粉身碎骨。

        开门声早有预料般响起,他没去理会,只安静的看残余的淡黄酒液漫出碎裂的玻璃。是的,他蹲下身,伸手触起一片涟漪,却拾了一片玻璃。这无疑是可笑的,正如穿过荆棘遇上玫瑰,却采了一片荆棘。

        拍门的人越发急躁,办公室的门的哀嚎不能让它的主人停下将玻璃对着自己手腕比划的动作。解开了纱布的手腕处,丑陋狰狞的伤口蕴着深红发黑的血污。

        门外传来一连串的咒骂,拍门声停了下来。他凝神,终是吐出一口气,扔下那片玻璃,几步跨到门前转动了把手:“你打扰到我自杀了,Diogenes。”

        正准备用权限开门的特工扬起眉毛:“下次你最好留个副本用来开门,Bright博士,如果你不想失去整个酒窖的话。”

        “那恐怕不行,O5特批,不允许我与副本共存。”Bright耸肩,“所以什么事儿让你来找我?Glass又想约你吃饭?”

        “他全身心都扑在那个叫做Jack Bright的心理学现象级难题上了。”特工瞪着他,好像TA口中的人不是站在面前一样,“他给你的。”TA给Bright一张折叠整齐的黄色纸条。

        “这是啥?”

        “延长你心理评估周期的通知。”

        4.

        Site-17是很大的,寒冷的空气在繁华商业街里转了两圈,就被各国语言染上了温热。因而俄罗斯的战略武器在此处无可容身,只愤怒地游荡在中心外的雪地。阳光并未朗照,或许守护神也顾及弱小生命的眼睛。

        “我们有好久不见了吧。”墨西哥风味的少年踢踢踏踏地走着,身边的中年男人跟着他的脚步,与来往人群毫不突兀地相容,这是十分新鲜的体验,他们几乎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了。

        “是啊,我很高兴看到你在停止了心理评估之后还能保持,呃,这样的状态。”Glass微笑着,以Simon Glass而非心理医生的弧度。他同样极少离开Site-17内部,这就是拯救世界的工作,枯燥繁忙,最糟糕的是“有必要”。

        “如果我们一个两个都这样,那你早晚会失业的。”Bright撇了撇嘴,但不难看出这个话题让他心情不错。银链在锁骨上触之即分,不久前他被允许从脑门或手心里粘着红宝石护身符的屈辱境地中释放,也没有同名同姓的陌生脸庞坐在办公室对抗那些该死的文件。这是一次休息。

        Glass快活地大笑起来。Bright没有笑,他冷静地看着多年的同事,发现金发原来也没法遮挡银丝,又或者只是光芒过于璀璨,将万物褪作黑白。

        “到那时,我大概就会有机会经常在此闲逛了。”Glass弯起眉眼,细细织结的,是时光的蛛网。Bright没法再假装没看到:“你不再年轻了,Glass。”他对很多人说过这样的话,嘲讽地,遗憾地,幸灾乐祸地,但Glass总是特殊的家伙,嗨,他是说,在三观没一点重合迹象的情况下,他们能相安无事,真是异常意义上的奇迹,嗯哼?

        Glass赞同地点了点头,半含笑地感慨着:“我已经为基金会工作30年了,Jack。时间是很快的。”

        他得到了意想之中的嗤笑,Jack Bright从不需要别人来教他时间过的有多快。Jack拐进人流不那么密集的小巷,风雪立即让他们明白了谁才主宰俄罗斯的冬天。

        “那可真糟糕,我不知道如果连个能陪我散步的人都没有了,我还能靠什么打发时间。”他说,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和这几个月没有差别。”Glass宽慰他,“像平常那样干。”

        “听起来像是海绵宝宝与派大星的相处模式。”Bright若有所思地评价,“他们不会无聊至死吗?”

        “你指谁?海绵宝宝?”

        “不,那些……嗯,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红王,亚大伯斯,亚恩,破碎之神……天啊,我不知道我听说过多少,一切被称为至高神性的玩意儿,随便挥挥手就能毁灭星球啦,文明啦,宇宙啦之类的,被我们记载的条目里或者什么乱七八糟教会的传说里。”他很有闲心地笑了一声,“我也想过,等到人类灭绝,宇宙毁灭,这个(他敲了敲胸口,SCP-963愉快地给予回应),能维持到什么地步?也让我无聊至死,至意识被完全磨灭吗?”

        他说的那些名字Glass几乎都闻所未闻,也许这就是自己与五级权限者的区别,又或者一个正常人与记忆删除无法起效的人的区别。他转头看着Bright,少年仍满不在乎地低着头,留给旁人视线的只有俏皮支棱着的顽强坚定的短发。有时候他觉得Bright像个真正的孩子,大多数情况下,他告诉自己,他是个成熟的科学家、天才、疯子、异常缠身的可怜人、冷酷无情的高位者……极少的,他觉得自己是对的。

        但Glass没法做什么,孩子需要关怀和拥抱,坠入孤独深渊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触之即散的星火般的温暖。

        “人的一生有数十年,到最后能被记住的往往只有几天。”Glass垂下头轻笑。他的眼睛总是纯净的,如北冰洋的海水,仿佛不曾因游于俗世而沾染浑浊,“你的未来近于永恒,Jack,我希望你能有短暂的一辈子用于缅怀。”

        Bright猛地抬头,锐利的眼神对上温柔,他止住了脚步,他们停在无人的风雪街头。红宝石吊坠因突兀的急刹险些冲出桎梏,然而它不甘地回落,震荡于起伏的胸腔。

        “有时我觉得他们应该给我配个纳米机械脑。”他没有任何波动地说,“不过那太冷冰冰了,而且我不喜欢丙酮的味道。”

        Glass对他同行的命运保持了缄默。

        “或许我没跟你讲过,在我自学大学课程时,Claire反对过我选择生物专业。她十分精准的藏起,甚至卖掉了离开我的手的每一本书,于是我只能把它们全都记下来,一次只带回一本。”Bright单手一撑坐在了别人家的窗台上,雪层颤抖着下落,是鼻息间的寒凉,“她试图阻止我,不过以她能办到的事儿来说,不算坚定(他笑了两声,北风呼啸着给他回应)。说不定那个时候她就看到我的未来了,毕竟有未来视嘛。”

        “你们似乎有很高的异常频率。”察觉到话题又将冲向地狱,Glass勉强试图避重就轻。

        “我想是Bright家族与异常过于纠缠不清的诅咒吧。”Bright歪过脑袋挑起眉,“说真的,每个正常孩子的出生准配得上整个家族齐聚一堂,感谢神恩天赐,嗨,看那救世的福音啊!”他又笑了半天,大概他也曾是救世的福音吧。Glass想,恻隐之心毫无意义地悸动着。

        “Jack。”

        “嗯?”

        温暖的大衣披在少年的肩头,少年仰起头,看到绚烂的晚霞穿越天空。

        5.

        白色灯光把夜色与繁华街拒之窗外,药水滴滴答答地下落,沿着静脉流入干枯的手。床侧微微塌陷,水蒸气凝结成雾,飘散在空气里。

        “你现在看上去就像个真正的玻璃制品,Glass。”青年的嘴唇沾上杯沿,灰色眼眸空空的,什么也盛不下,“你快要碎掉了。”

        “是的。”Glass转动眼球,声音仍是轻柔的,“我很幸运能等到你的探望。”

        Bright看着另一方向,但是热气迷蒙了他的视线:“如果我真的是个十几二十岁的青年,我会在见到你的最初向太阳宣誓,愿把心脏都掏给你。可惜我不是那样的年轻人,属于自己的心脏也早已作为灰烬在泥土底下沉寂几十年啦。所以啊,我只是闲着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去做了。”

        “你总是最忙碌的,Jack。”老人拆穿他。

        “我猜把所有工作挪到你的葬礼之后,我就不那么忙碌了。”

        Glass无声地笑了笑:“那你会有一个恨不得回到现在掐死自己的未来的。”

        “正是我想要的,让自己忙得脑子里塞不下别的思想,挺有用的。”Bright牵动嘴角,又灌了一口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到自己凝视着宇宙的模样了,那确实能令人发疯,Simon。不过我很高兴这意味着我仍是人。”

        他们安静地各自坐着,把基金会、异常、人类统统抛到九霄云外,这里只是生与死,永恒的,融洽的,注定的。

        仪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Bright看得懂每一条曲线,Glass知道这一点,而他自己看不懂那些,但冥冥之中的召唤对每个人同样亲切。

        青年有力的手握住了老人的,有点痛,Glass终于看到Bright的眼睛,他的眼中没有星星,只是夜空。

        “我有过很多人生Simon,这不是第一段,也不是最后一段,我不知道哪里是停止。有一天可能甚至记不清开始。

        “心理学家没法解决我的困境,但……我很,感谢,你没让我沉入海底,未来我会时常想起这些日子,当然,这一点儿也不值得珍惜,不过记忆总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嘛。

        “我仍坚持我的坚持,我渴望真正的活,为此我不会停止求死,但至少在确定的方法有效之前……”

        他又一次停顿,格外的漫长。Glass专注地听着——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听着。

        Bright放下水杯,水珠顺杯壁欢快地滚落。他闭上眼睛。

        “我向你保证,不会随便死掉。”

        END.

评论(13)
热度(215)
  1. 共1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沈秋筠 | Powered by LOFTER